五代、宋初画家李成：山水画作 永传后世

李成的《寒鸦图卷》（局部）

李成的《寒鸦图卷》（局部）

李成的《寒林骑驴图》。

20世纪最伟大的国画家之一张大千，其大风堂藏品中有一幅画——《寒林骑驴图》，画幅上边，张大千题以“大风堂供养天下第一李成画”，画幅下端，张大千缀有长跋。这幅画，被张大千以“供养”“天下第一”题之，足见画作水平之高。

这幅画的作者是李成，五代、宋初画家，字咸熙，原籍长安（今陕西西安），先世系唐宗室，祖父于五代时避乱迁家营丘（今山东青州），故又称李营丘。进士出身，唐宗室后裔。

李成祖上系李唐宗室，世代都是官宦之家，为书香门第、名门望族，而到李成祖父之时，李唐王朝已经覆灭多年，昔日风光无限的李氏一族家道中落。才华横溢的李成本来也有机会在仕途上施展一番，周枢密使王朴是他的朋友，准备将他推荐给后周朝廷，但报告还没递上去，王朴就去世了。后来，后周被宋王朝取代，改朝换代，李成就没有机会了，他“郁郁不得志”，遂纵情于诗酒。

宋太祖乾德年间，李成的朋友卫融以司农卿的身份担任陈州（今周口市淮阳县）知州，他派人请李成前去。李成很高兴，“挈族而往”，领着全家老少从青州前往陈州。

李成到了陈州后，不知道是卫融一时没有安排妥当，还是照顾不周到伤害了情感丰富的李成，使本来就患有严重酒精依赖症的李成“日以酣饮为事”，整天喝得酩酊大醉，最终“醉死于客舍”，年仅49岁。

李成有极高的文化素养，琴棋书画无不洞晓，博涉经史，胸怀大志，会做诗，善饮酒，性情孤傲。身为败落家族中的子弟，世态炎凉在他的心灵上投下了厚厚的阴影。不平、愤懑、无奈使他感到生如梦幻，命运渺不可测。这种心态不但反映在他的行为上，也必然会反映到他的绘画创作中。所以，他用极淡的墨痕，轻飘的笔触勾画山水，给人一种似梦似雾的感觉。

李成是一位天才艺术家。他对北宋画坛的影响巨大，当时凡是作山水画，或者谈论山水画的人，必定把李成列为“古今第一”。北宋是中国山水画的全面成熟期和高峰期，这一时期的山水画家李成、范宽、郭熙，被后世称为山水画三大宗师。而当时山水画坛具有代表性的画家范宽、郭熙和翟院深、王冼、燕文贵、许道宁、李宗成都是李成的学生。关于李成的师承，有美术评论家认为他初师五代时期的荆诰、关仝，后师造化，自成一家。他的159幅作品被收录进《宣和画谱》。李成对中国山水画贡献巨大，他的作品受历代山水画家的推崇，直到今天，许多山水画家仍在学习临摹李成的画。

北宋郭若虚画论《图画见闻志》指出，李成山水画的艺术特点是“气象萧疏，烟林清旷，毫锋颖脱，墨法精微”。李成的作品，充分发挥了传统绘画的笔墨表现力，以爽利洒脱的笔致和富有微妙变化的墨色，表现烟霭霏雾和风雨明晦的气候变化中山川大地的灵秀。他用墨清淡而有层次，很少用大块浓墨，被后世称为惜墨如金。他描绘的郊野旷阔之景，使观者有秀色可掬之感，所画寒林老树形象劲拔而富有生命力。米芾《画史》中论：“李成淡墨如梦雾中，石如云动。”世人称李成的山水画为“李家山水”。

宋代权威画论，刘道醇著述的《宋代名画评》说：“观成所画，然后知咫尺之间夺千里之趣，非神而何？故列为神品。”《图画见闻志》说：“画山水，惟营丘成……百代标程。前古虽有传世可见者，如王维、李思训、荆浩，岂能方驾（媲美）？近代虽有专意力学者，难继后尘。夫气象萧疏、烟林清旷，毫锋颖脱，墨法精微者，营丘之制也。烟林平远之妙，始自营丘。”

宋徽宗赵佶是中国历史上最具艺术天赋的皇帝，他主持编写了中国第一部传记体绘画通史《宣和画谱》，其中有这样的记载：“至本朝李成一出，数子之法遂亦扫地无余。如范宽、郭熙、王冼之流，不足以窥其奥也……凡称山水者必以成为古今第一……所画山林、薮泽、平远、险易、萦带、曲折、飞流、危栈、断桥、绝涧、水石、风雨、晦明、烟云、雪雾之状，一皆吐其胸中而写之笔下。如孟郊之鸣于诗，张颠之狂于草，无适而非此也……”由此可见，李成所画的所有题材都发自肺腑而不是无病呻吟，就像唐朝孟郊的诗、张旭的狂草书法一样。

元代汤厚《画鉴》说：“凡烟云变灭……莫不曲尽其妙，议者以为古今第一。”

当代学者陈传席教授在《中国山水画史》中评述：“北宋山水画几乎都出于李成一系，他在人们的心目中、统治者的提倡中以及实际的作用中，皆达到了一统和独尊的程度。”李成将北宋时期的山水画推向了历史的高峰。自李成始，中国山水画走向全面成熟。从后世包括当代很多山水画家的作品中，皆可看到李成对他们的影响。

从这些记载和评价可以看出，李成在北宋乃至后世山水画坛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。

史料都记载，李成品性磊落，绝不趋炎附势。《圣朝名画评》和《宣和画谱》都记载：当时有个权贵叫孙四皓，也是很有名气的书法家，很想收藏李成的画，就派人送信给李成，说想见李成。

李成见信后非常不高兴，他想：我李成乃是一介书生，虽然酷爱艺术、喜欢作画，但那只是我自己的兴趣爱好。孙四皓这种作为，是想让我投靠那些附庸风雅、根本不懂艺术的皇亲国戚，整天憋在深宅大院里给他们作画，就像那些平庸的画匠一样陪着达官贵人玩。算了，我不跟你们玩！

孙四皓被拒绝后仍惦记着李成的画，他暗中以重金贿赂李成的同乡、朋友及在京的一些官员，让他们一定要弄到李成的画。没过多久，果然弄到了几幅。

后来李成在京城考中进士的时候，孙四皓又“卑辞、厚礼，复招之”，写了一封很谦虚的信，带着厚礼去见李成，请他一定给个面子。李成推辞不掉，不得已来到了孙四皓家。一进门，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画就挂在客厅中，不禁“作色振衣而去”，勃然大怒，一甩袖子走了。

“其后，王公贵戚，皆驰书、致币，恳请者不绝于道”，前来求画的人络绎不绝。无论是皇亲国戚，还是达官贵人，李成“漫不省也”，一概置之不理。但对市民百姓，李成却是另一番样子。《东京梦华录》记载，当时京城相国寺东边，“巷口宋家生药铺，铺中两壁，皆李成所画山水”。可见，李成喜欢跟老百姓打成一片，不像有些搞艺术的，为五斗米折腰，匍匐于权贵门庭之下。

李成画迹，被历代藏家视若珍宝，多秘藏不以视人，今有《读碑窠石图》《寒林平野图》《晴峦萧寺图》《茂林远岫图》等传世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张大千大风堂旧藏《寒林骑驴图》，在大立轴上画文人骑驴行于郊野，前后有童仆相随。画面气象萧瑟，境界幽深。画史上称李成“林木为当时第一”，我们可以从这幅作品中得到证实。他用锐利的笔尖勾画松针，体现了他“毫锋颖脱”和“画松叶谓之攒针”的特点。画中古松有凌云之势，松枝劲挺，勾皴兼用，刻画细腻，笔势苍劲。山石仅侧面作皴，上部留白并以白色略加渲染，表现出白雪覆盖的效果。整幅画画面气象萧瑟，荒寒沉寂。画中的人物身体微微前倾伏于驴背之上，但见行色匆匆。由此，我们联想到李成的身世，这骑驴之人，何尝不是李成。人世沧桑，往事如烟，一种沧海桑田、世事无常的萧疏之感跃然纸上，让人沉浸在对历史和人物的缅怀之中。同时，在荒寒冷寂的气氛下，画面有嫩枝环绕苍松，孕育着无限生机，我们可以说，寓情于画，李成画作拉开了中国山水画人文情感寄托的大幕，山水画不再是山水的写实描绘，而被画家赋予了人文意蕴，倾注了一种情感寄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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